进入三维展馆
手机APP微信二维码官方微博

2015-06-12 15:22:00来源: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作者:

  王夫人真的病了,她躺在床上发着高烧。开始两天,王大头并没放在心上,他让厨房里的石婶熬些糊粮食茶,说是喝下去发发汗就好。可是两天过后,高烧非但没退,反而日渐加重,石婶见王夫人烧得直说胡话,这才劝说着王大头找来大夫,又趁机让管家把安凤叫来。

  经过几天治疗,王夫人的高烧退了,身体却不如以前。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瘦老太太,安凤心疼地掉下眼泪。王夫人行走无力,拉屎拉尿都在屋里。这天,安凤看到工具房里有两张废弃椅子,就建议管家让人改造成一把坐便椅,管家把这个活交给了潘丁,在安凤指导下,潘丁很快做好。安凤又着意缝制出精美坐垫放在坐便椅上,再把坐便椅安放在内屋一个墙角处用布簾遮住,这省了王夫人的许多力气,王夫人笑道:“这下我就敢吃敢喝了。”

  王夫人心情转好,就总想在大晴天里到外面晒晒太阳。随着天气转暖,大地披绿,王夫人又想到她家的坡野里转上一转。安凤又指导着潘丁用另一张旧椅子改造成轿子的模样,下安四个轮子,王夫人坐在里面由安凤石婶一边一个地推着。大田麦苗青翠,路旁野草嫰黄。王夫人一见这天蓝地绿空气清新的景象,竟高兴地掀开布罩走了下来。王夫人心情一好,话也多了起来,她夸奖安凤聪明手巧,问安凤是否愿意在这里伺候她,还问安凤是否有了人家。安凤抿嘴笑着,她想:你王家大院再好,也不是我久居之地,早晚我都要离开这里的。她虽然这样想,可有一个人渐渐地走进了她的心里。

  在她来到王家大院这段时间里,她父亲鸦二经常当着潘丁的面说潘丁这小子既能吃苦心眼又好,他们两个人在一块互相关照,又无话不说,很有爷们缘分。在改造那一对旧椅子时,往往是安凤一说,潘丁就明白,经常是不谋而合。有一次,安凤见一根木头碍事,就想挪开它,结果手上扎进个木刺,潘丁看见连忙进屋找出根针为她挑了出来。她的手第一次与一个原来并不相识的男人接触,心脏瞬间加速着跳动,这让她兴奋了好几天。

  从那以后,她几乎天天都想见潘丁一眼,可又不能直接去见他,就变换着理由去见她爹:“爹,今天我洗衣服。你的衣服我拿着去洗洗吧,还有潘大哥的,我一块拿着吧。”

  “洗洗浆浆的活不是由石婶干吗?”

  “是她干,可是我的衣服不能让人家洗啊。”

  安凤从她爹床上找出一件脏褂子,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爹穿的,她又从另一头找着,枕头底下一件老粗布新褂和一双青缌面新鞋让安凤看了半天。

  “凤妮,那头的东西你别乱动,那是你潘大哥的。”

  安凤答应一声重把枕头放好,拿着她爹的褂子走了出去,鸦二沉思片刻就又伺候他的牲口去了。

  安凤洗着衣服,脑子里时而现出那件新褂子和那双新鞋,时而现出潘丁抓住她的手为她挑刺的神情。“这新衣新鞋都是谁给他做的呢,难道潘大哥已经有人了?”安凤思考着:“不行,我得问问我爹。”

  下午,安凤把晒干的褂子叠好送给她爹,见面就说:“爹,我问你个事。”

  “你说吧。”

  “潘大哥他……,哎呀,我问不出口来。”

  “你是问你潘大哥成家了没有,是吧,妮来?我告诉你,她成过家。”

  “啊……?”

  鸦二见安凤一脸的惊讶失望,接着说道:“他是成过家,可结婚没两年他媳妇就死了,现在就他一个人过。”

  “我还以为……。”

  “我闺女的眼光不错,潘丁这孩子我是相中了。”

  “爹,你在说什么哪。”

  看着安凤两手捂着脸害羞的样子,鸦二哈哈一笑,马上又扳起脸来:“妮来,这可是个填房啊?”

  “什么填房不填房的,人好能合得来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
  “妮来,你乐意啦?”

  说话间,潘丁牵着牛进了院子,安凤冲着潘丁一笑,两颊绯红地走出偏门。“马大爷,今天什么事让您爷俩这么高兴?”潘丁把牛送进牛栏问道。

  “你猜。”鸦二用竹筢梳理着牛身。

  “我猜是你家大娘来看过您爷俩了。”

  “不是。”

  “是东家给您发工钱了。”

  “不是。”

  “今天是您老人家的生日。”

  “哎呀,咱穷人哪有过生日这一说啊,您别老往我们老两口身上猜。”

  “那是什么喜事啊……噢,我想起来了,一定是有人给凤妹妹说媒来了。”

  鸦二点头一笑:“你只猜对了一半。”

  “那是谁看中了凤妹,或者凤妹她看中了谁。”

  鸦二又点头一笑:“你还是只猜对了一半……好了,算你猜着了。”

  潘丁洗完手又洗完脸:“像凤妹这样的,要人物有人物,要心路有心路,对老人还又这么孝顺,谁见了都会喜欢的。”

  “你喜欢她吗?”

  “谁不喜欢啊?喜欢归喜欢,那也得照照镜子。就说我吧,一个有过媳妇,家里啥也没有,整天价在外面靠着出苦力挣口饭吃的人,想娶个媳妇,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——心高妄想了。”

  “难道你准备在这里干一辈子?”

  “干一辈子没去想,可眼前没有什么法啊。”

  “不如这样,我家还有点地,你去我家同安凤一块过日子,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?”

  听鸦二说出这话,潘丁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,他“扑嗵”跪倒:“马大爷,您老人家这么看重我,我实在承受不起啊。”

  鸦二连忙从牛栏里出来:“你同意啦?”

  潘丁被鸦二扶起,说道:“马大爷,您并不了解我,这天底下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比我强。”

  “看你说的,难道你是个女人不成?”

  鸦二的突然问话让潘丁无言以对。此时,安凤正躲在偏门一旁听着,她一会儿紧张,一会儿暗笑,心想,这是爹爹招潘大哥作养老女婿了,真是这样,那就再好不过,一来自己在爹娘身边能伺候到老,二来能为爹娘留下个根苗。再说,潘丁大哥人好,就他自己身无牵挂,真要成了也无其它瓜葛。

  安凤一夜没有睡好,次日起来,在给王夫人梳头时,不慎将金钗掉在地上,王夫人一惊,转脸问道:“想什么呢?”

  “没,没想什么,就觉得有点头疼。”

  “有病啦?”

  “没病。”

  “没病,怎么头疼呢?”

  “可能是昨天没睡好觉。”

  “想什么呢?”

  “我想大奶奶的身体都很好啦,我也该回家去啦。”

  “怎么,我对你不好啊?”

  “好,大奶奶对我很好。”

  “那你为什么想离开我啊?”

  “我娘她一个人在家,病刚好些,我有些不放心她。”

  “我想把你留在王家,让你当我的小妹妹怎么样?”

  “大奶奶,我有做不到的地方,任你怎么骂我都行,你可不能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啊。”

  “真的,我说的是真话。”王夫人的话让安凤莫名其妙,就听王夫人继续说道:“这不光是我的意思,也是老爷的意思,他想纳你为……。”

  不等王夫人说完,安凤就明白了一切,她一时慌神脱口说道:“不,大奶奶,我已经有了。”

  “你已有婆婆家啦?”王夫人说这话时头突然摆动,她抬起手臂轻轻按了按头饰,两眼盯着安凤。

  安凤自知说漏了嘴,连忙改口说:“我已经有好多天没回家了,也不知我娘她怎么样了,我想明后天家去。”

  “你真不愿意成为王家的人吗?”

  “大奶奶,您和老爷对我们家的恩惠我们都记在了心里,所以,当听说大奶奶您病了身边没个人伺候时,我就赶忙来了。这些天,我看着大奶奶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,现在全都好了,我也能放心地回去了。”

  “虽然我的病好了,可我身边还得需要个人,更需要你的还有我家老爷,他在我面前不知夸你多少次了,昨天晚上她还让我给你说说呢。既然我喜欢你,老爷也看中了你,你何必有福不享呢?”

  “我生就的就是个穷命,过惯了穷人家的日子,别的就不去多想了。再说,我爹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女儿,我还要给他们养老送终呢。”

  王大头有意纳安凤为妾,本想让夫人先给安凤透透,不料遭到安凤的回绝。王大头听后火冒三丈,心想,这小妮子真不识抬举,看我怎么收拾你。天黑了,王大头去了厨房,他递给石婶一包东西,又嘀咕几句。开始,石婶一个劲地摇头后退,后来不知王大头又说了几句什么才使石婶安静下来。

  鸡叫三遍,早就蹲在牛棚墙角等待时机的石婶一个闪身钻入牛栏,先往牛槽里撒把石子,又将两个窝头送入那头老黄牛口中,然后悄悄地离开回到厨房一旁的卧室。

  鸦二起床,见有头牛躺倒在地,拉几下缰绳也没动静,一时惊呆了,他把正要去干活的潘丁喊住,潘丁跑过来问:“牛怎么啦?”

  鸦二说:“夜里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间就不行了。”

  鸦二把另一头牛牵到驴槽一边,潘丁蹲下看了看两眼微闭的老牛,用手靠近牛的鼻孔叫道:“马大爷,牛还有气。”

  鸦二急忙过来伸手一摸,牛果然还有气息。鸦二不知道牛得了什么病,硬着头皮喊管家过来。管家见状慌忙奔到王大头窗前,轻声喊道:“老爷,老爷。”

  “什么事啊,老爷还没醒呢。”屋内传出女人的声音。

  “大奶奶,不好了,牛死了。”管家露出了哭腔。

  这时,门开了,安凤慌三忙四地一边扣着衣扣一边问道:“管家,你说什么?”

  “牛死了,你爹喂的牛死了。”

  安凤断魂似地跑到牛棚,她问她爹牛到底怎么啦?鸦二两手一个劲地搓着牛胸,王大头来了,问道:“牛怎么啦?”

  鸦二眼含泪水回道:“夜里我起来喂它,它吃得很欢,等天明我起来时,就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
  王大头问:“你喂的什么?”

  鸦二从牛槽里抓了把草料:“老爷,你看看除了麦秸就是豆秸,还有点麸子。”

  王大头接过草料用手扒拉着,从中捏出粒石子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
  众人走近齐观,安凤抢过一看:“这不是石子吗!”

  “石子?”鸦二撩起衣角擦了擦眼泪:“哪来的石子啊?”

  “这话我来问你呢。”

  王大头神情威严,鸦二无言以对,他羞愧地从一个牛槽走到另一个牛槽,发现只有这个牛槽的草料中有石子,正在纳闷,王大头问道:“是不是那里边也有石子啊?”

  鸦二慢吞吞地说:“就这个牛槽里有。”

  王大头说:“我看你岁数大了,你还是回家休息去吧。”

  偏院里就剩下鸦二、安凤和潘丁了,鸦二两手抱头蹲在地上,安凤认为这是爹爹一时疏忽造成的,可是潘丁不信,他说:“我刚才看过了,铡草的地方没有石子,草料里面也没有石子,在这几个牛槽里唯独这一个里面有,况且,草料里面有石子,牛也会挑着吃的,即使真的吃进一粒半粒的,也不会让牛死去的。”

  安凤也觉得奇怪:“难道有人使坏?”

  鸦二稍微平静下来,他把安凤和潘丁叫到跟前,一边一个地牵着他们的手说:“你们都别瞎猜了,这都是爹的不是。我走后,你们可要多多仔细了,”鸦二看着潘丁接着说:“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女儿,她在这里伺候人家我是放心不下,你比安凤大这么几岁,经历也比她多,往后,你要多留点神关照她一下。”说着,鸦二把安凤和潘丁的手拉在一起。

  安凤说:“爹,你就放心吧,我听潘大哥的就是。不过,我在这里也没打长谱。昨天,我还想着家里就我娘一人,我要回家伺候我娘。爹,你这一走,我更想走了,我想给他们说说,我同你一块走算了。”

  “你说什么,你也想走?”管家又回到偏院,气乎乎地问道:“你们还有点良心没有?老爷奶奶都这么看得起你们,让你们来这里做事,待你们像自家人样,可你们怎么做的?你家人有病,老爷出钱给你们看好,可老爷家的牛好好的,却让你们给喂死了。这可是三大亩好地也换不来的一头大黄牛啊,现在牛死了,不道一声自己的不是,不说一句如何赔的话,就想一走了之,这是人干的事吗?马大爷,你别怪我说话难听,你想想你们做的这些事,哪一点对得起老爷奶奶啊?”

  鸦二自觉理亏,问道:“依老爷意思……?”

  “老爷的意思很简单,”管家语气平和下来:“你看牛让你喂死了,老爷奶奶既没有发火又没说让你赔的事,只是觉得你岁数大了,让你回家休息,你说老爷对你们怎样?老爷奶奶对你们这么好,你们就不能为老爷奶奶想想吗?”

  管家的话如丈二和尚让鸦二摸不着头脑,安凤心里却很清楚,说道:“爹,他们的意思我知道,他们是冲着我来的。”说着转向管家:“管家,你们是想上我伺候他们一辈子,是吧?伺候他们可以,如要想纳我为妾,我是死活也不会答应的。”

  “纳妾?”鸦二和潘丁几乎同时高叫:“管家,真有这事?”

  “我可没说,”管家好像这才发现潘丁似的:“潘丁,你怎么还不去干活啊,这里没你的事,去干活吧。”

  潘丁眼睛一瞪:“怎么没我的事?”

  鸦二怕事情闹大,连忙说:“潘丁,你去干活吧,我去给老爷说一声,我就走了。”

  潘丁说:“那也得让我送送你吧。”

  管家说:“潘丁,大奶奶对马大爷还有话说,你干你的活去吧,过会儿,这里有事我再叫你。”

  安凤帮她爹提着背包,管家让鸦二在院子里等一下,管家进屋不一会儿出来:“马大爷,大奶奶说,不就是一条牛吗,死就死了吧,让你不要太往心里去,大奶奶想让你在这里多休息几天再走。”

  鸦二说:“你给大奶奶说,我想让安凤跟我一块回家。”

  安凤说:“爹,我去给大奶奶说去。”

  管家急了:“安凤,你不能去说,大奶奶身体刚好,你想气她再病一场呀。现在你爹也在这里,不是我说你,你不要有福不去享。俗话说得好,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。你看这方圆几十里地,有谁能比得了王家大院。现在少爷在城里上学,一旦学业完成就会在城里谋个一官半职的,到那时,王家大院又会飞黄腾达名扬乡里了。你说说,你要能跟老爷做个姨太太,那荣华富贵不就享不完了吗,你爹你娘也会跟着沾光的。”

  鸦二说:“管家,安凤已是有主的人了。别的人家再好我们也不能去想了。”

  管家说:“安凤有没有主,我都了解了。我知道你这是拿话搪塞老爷。”

  鸦二不再同管家说话,拉着安凤要见王夫人,王夫人走出屋门:“既然有主了,那就该道喜了。马大爷,安凤是您的闺女,你想把她一块带走,我也挡不住你。不过,你看看我这个身板能离开人吗?老爷又进城刚走,即使安凤回去也得容我跟老爷说声。不如这样,让安凤再伺候我一段时间,等他们再给我找个贴身丫头再走,这样行吧?”

  鸦二略有沉思,说道:“既然大奶奶这样说了,那就照大奶奶说的办吧。大奶奶,我来这里没少麻烦了你们,你们交待给我的活我没有干好,您和老爷宽宏大量,我也没什么说的,只有在这里说声对不起了。”又对安凤说:“孩子,不论你在这里还待几天,你都要细心伺候好大奶奶,家里你放心,我走了,你要多多注意。”

初审编辑:

责任编辑:毛德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