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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
2015-06-12 15:21:00来源: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作者:

  一切都真相大白。潘丁要喊醒安凤,同他一块逃离,他走近窗户举手要敲,后院有只鸡被杀了一样地号叫起来,接着王夫人也惊叫起来:“哎呀,黄鼠狼拉鸡了!”说完,屋里没有了动静。

  管家、石婶都起来了,他们大声吆喝着一齐向鸡圈方向奔去。潘丁趁着乱劲照着安凤的窗户轻轻地敲了两下,屋内没人应声。“这是安凤又睡过去了。”潘丁又敲了两下,屋内仍没动静。这时有人匆匆地走来,潘丁迅速闪开,他知道这是管家过来向王大头禀报情况了,一个转身回到牛棚。

  他心急火燎地熬了一夜,又翻来覆去地思考了一夜,王大头阴谋摧残安凤,安凤却一无所知,明天,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告诉她,让她赶快离开这里。

  早晨的太阳照在身上暖和和的,潘丁牵出牲口在院子里拴好,管家喊他去修鸡窝,接着责备起来:“昨夜你和安凤怎么睡得都这么死呢?这么大的动静,就没有惊醒你们,这怎么能行呢!”

  潘丁假装惊道:“什么事啊?”

  “鸡都让黄鼠狼给拉跑了!”

  “怎么没听到动静啊?”

  “你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?”

  “这样的事,我听到了还能不起来吗。”

  “我想也是,以后机灵点,你看这么大个家业交给咱们管理,咱都要上心才是。”

  潘丁口头答应,心头却十分沉重。鸡就养在牛棚后院的西北角上,平时由石婶喂养。鸡本来不多,这次又被黄鼠狼拉走一只,管家、石婶都觉得是个事似的。管家想用王大头打猎用的套网把黄鼠狼逮住,王大头不让,他说他的网子是套兔子和獾的,黄鼠狼是精灵,哪能随便套它。潘丁听了鄙视地一笑。

  重新加固完鸡窝,潘丁以找管家报告一声的名义从大奶奶房前经过,安凤正趁着天好抱着被子在院子里晾晒,潘丁看看没人假装过去帮她,小声而又急促地说道:“他们下药害你,你要赶快离开回家。”说完找管家去了。

  安凤头“嗡”的一声,如没有被子靠住,她差点晕倒在地。安凤慌了神,本来就觉得头疼的她这时头更疼了。她强作镇静却难以镇静,跑进屋里痛哭起来。大奶奶问她,大清早你哭什么。安凤也不答话,哭了一会儿就收拾自己的东西,接着跪倒在大奶奶面前擦擦了眼泪说道:“大奶奶,我得走了,我不能伺候您了。”

  大奶奶脸色一沉,马上又温和下来:“是不是家里出事了?有人欺负你了?你又头晕了?”

  “大奶奶,您别问了,我来的天数也不少了,您就让我走吧,我会为您烧高香的。”

  正在屋里喝早茶的王大头走了出来:“怎么,这个院里装不下你了?”

  “不,不是,”安凤稳定下情绪,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夫妇,一个喜眉笑脸,一个扳着颜面,但都不像要害自己的样子。潘大哥说他们下药害我,那他们为什么要下药害我呢?他们下的什么药呢?在哪里下的药呢?这些我怎么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呢?难道是潘大哥让我离开这里编出话来吓我的吗?不,潘大哥是不会骗我的。安凤一心要离开这里,说道:“老爷,我最近一段时间老是头疼头晕,整天就像掉了魂样,今天起来觉得更重了。你看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没听见,我没法再伺候你们了,我必须走了。”

  “那怎么行呢,你走了我怎么办?”王大头自知说漏了马脚,马上改口道:“我是说你走了,夫人谁来伺候啊?”

  王夫人瞪了王大头一眼:“既然病了,那就去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吧。”

  安凤说:“不用,我还是回家去看吧。”

  王大头说:“病了还老跪在地上干什么,快让她起来吧。”

  王夫人说:“有什么话起来说吧。”

  安凤说声谢谢,起身道:“我想现在就走,请老爷奶奶放行。”

  王大头靠近两步,双手搭在安凤肩上,关心似地说道:“听话,我这就让管家去请大夫去。”说着就喊起了管家。

  安凤说:“谢谢老爷奶奶的好意,我主意已定,我该走了。”说着摊开包袱欲让他们检查。

  王夫人摆摆手,对王大头说道:“既然安凤不想伺候我啦,就让她走吧,给她两个钱。”

  王大头急了:“不行,我不让她走。”

  安凤不再回话,提起包袱走出屋门,管家上前拦住,大奶奶从椅子上下来,由于起身过猛,身体一颤倒在地上,王大头惊叫一声,管家丢开安凤回屋欲扶,王夫人抬手不让,蹲在地上“哎哟哎哟”地叫着。

  安凤见状踌躇片刻转身过来:“大奶奶,您没事吧?”说着就要搀扶。

  王夫人又“哎哟”一声:“别动!”

  安凤见大奶奶满脸痛苦,问道:“大奶奶,您哪儿疼呀?”

  大奶奶两手抱住左腿:“这里。”

  安凤说:“让我抱你床上吧。”

  安凤和王大头小心翼翼地把王夫人架到床上,管家请来了大夫。大夫是本村的土医生,姓王,名根明。王根明坐在床下切脉观颜,又隔着衣服摁了摁腿脚,一阵忙活后说道:“大嫂气血长期亏损,近来虽有好转,但仍没有好利索,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跌倒摔着。这一次就因大嫂起身过猛,看脉相摔得不轻。现在你左腿疼痛难忍,是否骨折,还须找骨科大夫瞧瞧。不如这样,我先开上几付药,用于活血化瘀,增补气血,同时,你们还要去请小胡先生经经眼才好。”说着药方写完。

  王大头接过催促管家快去快回,大夫起身告辞,王夫人又把他喊住,让他再给安凤看看,安凤不好拒绝,伸出手腕让其把脉。别看王根明是自钻成才,可这一般的疾病经他试脉后,都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来,今天不知怎么啦,他候了右腕候左腕,看了印堂看舌态,只看的安凤不好意思起来:“大夫,我是否病得很重啊?”

  王根明眉头微皱,两眼微闭,重又候了一会儿脉,这才慢条斯理地吐出:“没大病”三个字来。

  潘丁在大门外套好车辆,目送着管家走远,心想这下坏了,安凤又走不成了:“不行,我还要再见安凤一面。”

  这时,大夫出来。潘丁闪在一旁,稍停片刻,就在院里喊了起来:“安凤,家里来人了。”

  安凤跑出房门,东张西望,见潘丁向她招手,几步跑来,潘丁小声问道:“你怎么还不走呢?”

  安凤说:“你看大奶奶摔成这样,我能忍心……。”话没说完,就听王大头问道:“是谁来啦?”

  潘丁见王大头站在屋门内正往这儿张望,连忙答道:“回老爷,是安凤家里捎话来,说她娘又病倒了,让她回去一趟。”

  “人呢?”

  “说完就走了。”潘丁又小声对安凤说:“趁机赶快走吧。”

  安凤回屋装着抹把泪水,大奶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,叹口气说:“眼看就要割麦了,怎么都赶到一块了。”安凤拉开被子给大奶奶盖上,大奶奶接着说道:“你看我这身板一刻也不能离开人了。看着是个大活人,可这里边就像糠了的萝卜一样,经不得一点摔打了。”

  安凤说:“你看你摔成这样,我娘她又病倒了,你需要人伺候,我娘也得人啊。”

  大奶奶说:“我看你是个有良心的孩子,我和老爷都会疼你的。刚才根明也给你看了,没什么病也就放心了,至于你娘的病,你又不是不知道,她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等管家回来,我让他带着根明到你家给你娘好好看看,如病得厉害,我就让你回去看看你娘,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,我虽然没个闺女,可我能体会到。”

  看着大奶奶求告似的眼神,安凤一心想走的念头平淡下来,她心中明白,潘丁是怕她出事才一次次地劝她快点离开这里的。有几个茬口,她也是下了决心才想走的,可是现在还有茬口吗?自己头昏脑胀,大夫看了说没事。说是母亲又犯病了,看样子也是潘丁编出来的。眼下,大奶奶摔得不能动了,如果在这个当头还再提离开的事,那就太没点人情味了。安凤听着大奶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,本来凉了的心肠这时又渐渐地热了起来,她不打算马上走了,于是说道:“谢谢大奶奶的好意,那就请大奶奶找到人后我再走吧。”

  小胡先生不愧是曲阜有名的接骨先生。大奶奶腿部骨折经他一拉一捋然后再绑上夹板,顿时疼痛减轻了许多。

  第二天,石婶依照大奶奶的吩咐找到雪珠家里,除了雪珠,全家人都在。石婶问起雪珠,一家人都说她走亲戚去了。石婶先把雪珠的工钱递上,接着说明丢戒指的事是一场误会,请雪珠和她们全家谅解,并让雪珠再回王家伺候大奶奶。雪珠的嫂嫂听后喜不自禁,连声说这是好事。石婶又把大奶奶欲为老爷纳妾的意思说出,屋内立即沉默下来。

  雪珠的哥哥本来就有气,一听他王大头纳妾纳到他妹妹头上,觉提这也太小看人了,于是说道:“他王家仗着有几个臭钱也不能想要谁就要谁,想欺侮谁就欺侮谁呀!”

  雪珠的父亲知道他这个儿子脾气倔强,怕再说下去得罪了王大头他们,连忙打断儿子的话对石婶说:“你回去对你家老爷奶奶说,就说我们全家对他们终于还了我家雪珠一个清白表示感谢。另外,我家雪珠已有了人家,往后有什么事,你们不要再来找我家了。”

  石婶还想说些什么,雪珠的哥哥站了起来:“我爹说的话你都听清啦,如没别的事你就请回吧。”

  石婶回到王家,王大头听后一言不发,王夫人却让石婶把管家喊来。王夫人说:“管家你今天去喊着明根一块到安凤家里给她娘看看病去。”并交待管家带点钱送去。

  王大头跟上一句:“就说这钱是安凤的工钱。”

  管家出门,正遇一人前来,管家问他找谁?来人说:“我找根霖哥。”

  “你是……?”

  “我是他姨兄弟。”

  “噢,请进,”管家把客人带进院里大声喊道:“老爷,来客啦。”

  王大头出来,老远打起了招呼:“稀客稀客,承仁你多年不来,今天突然来访,一定是在哪里发财了。”

  张承仁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并未生气,而是以牙还牙地回敬道:“今天我来也是受人之托,不然你八抬大轿抬我,我兴许还不来呢。”

  王夫人躺在里屋,听着门口话不投机,大声问道:“是林南村的大兄弟吗?”

  “是我,大嫂。”承仁冲着内屋高声应道。

  王夫人接着说道:“承仁兄弟来一趟不易,快让进屋。”

  承仁说:“我这次是受城里蒋家托咐来的。”

  王大头一听是城里蒋家让他来的,立即客气起来:“兄弟既来,那就进屋说吧。”

  承仁说:“就几句话,说完了就走。”

  王大头把承仁让进堂屋让他坐在了八仙桌下首,自己则坐在了上首,石婶端茶上来。

  原来,城里蒋家夫人有一干闺女自幼失去双亲,被蒋夫人收留。姑娘聪明好学,十几年来,在蒋家的呵护下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。蒋夫人欲为她寻找一个合适人家,从奶妈那里得知宣村王大头有个儿子正在明德学堂读书,就安排奶妈找到王大头的姨兄弟张承仁让其从中说合。张承仁家住城北林南村,因家境贫寒,平时与王大头很少走动。蒋家奶妈几次来找,都被张承仁婉言相拒。这次,蒋家奶妈带去厚礼,张承仁再难推辞,只好硬着头皮跑宣村一趟。

  一阵寒喧,张承仁便将蒋家托他为公子玉田提媒一事直接道来。对于城里蒋家大户,王大头并不陌生,蒋家门头半壁,王大头进城每去转上一圈,总会被那些商店的气派所震憾。今日蒋家托人前来提亲,一时将王大头这些天来的悔气冲了个干净。王大头一高兴,欲留承仁喝上一盅,承仁说家里还有事,不便久留,起身要走,里屋王夫人说道:“既然大兄弟家中有事,那也不能耽误了。只是您临走之前,我有几句话要说于你听。”

  承仁说:“大嫂有话,你就说吧,我在外面听着呢。”

  王夫人说:“虽说是姨娘亲姨娘亲,死了姨娘断了亲,可是咱们两家毕竟还是亲戚。上一辈她姊妹俩怄气,影响到你兄弟俩,知道的都以为是老一辈的事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姨兄弟之间的事。我姨她们都走这么些年了,老一辈的是是非非,咱这做晚辈的也不好评论。过去的事都过去啦,依我看,你们兄弟俩往后谁也不要再计较了。要说这日子过的,你们是艰难了点。这边过的虽说要比你们宽绰了许多,可是再大也是个空架子了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就算是空架子也还有个老底。所以往后,大兄弟有什么难处尽管吱声,你这个大嫂还是知道远近的。你住在城方近,联络起人来比我们方便,说不准哪一天,我们还要麻烦大兄弟呢,就说给玉田儿提亲的事吧,人家怎么不找别人专找你呢,还不就是你是他表叔啊。你这当叔的对孩子们的终身大事,该操的心还得操,你说是吧?”

  别看王夫人貌不惊人,说出话却让人爱听,承仁不住地点头称是,刚进门的一股拧劲渐渐释开,他一改来时的应付状态,有点献殷勤地说道:“给小侄提的这个媒是蒋家他们让我来探探口气的。其实,闺女那头我一点儿也不了解。如果大哥大嫂有这个意思,那咱们也得仔细地打听打听,也可以让他外爷爷打听打听,等了解清楚了再提更好。”王夫人说:“大兄弟说的极是,我就是这个意思。给孩子提亲马虎不得,除了门当户对,那就看孩子了。你看我这当娘的长成这样,再给儿子说个媳妇就不能像他娘一样……,你们都别笑,我这是实话。让他外爷爷打听那是自然的事,你这当叔的也要多操心才是。”

  王大头说:“你大嫂说的都是实话,兄弟你也可能听出来了,咱兄弟俩虽不是一个娘生的,可也是一个老根上的。你大哥我人粗,以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你这当兄弟的也要多担待点。”

  王夫人把两家多年的矛盾说开,承仁自然顺气,又听王大头放下了架子,承仁更是欢心。冤家宜解不宜结嘛,于是说:“大哥,还是我当兄弟的不对的多。”

  王大头说:“那好,谁对谁错,往后谁也不准说啦。”

  王夫人说:“既然你兄弟俩已经和好,何不趁着高兴劲来上一盅呢?”

  王大头接道:“那还用说吗?”

  说话工夫酒菜端上。张承仁欲请王夫人上座,才知她的腿脚摔坏正卧床休息,承仁自觉愧疚,说道:“不知大嫂摔着,你看我空着手来的,实在过意不去。”

  王夫人说:“看你说的,你能来,我和你哥就很高兴了,你真要提些东西来,那就见外了。”

  承仁见王大头夫妇并无假意,说道:“既然大哥大嫂厚情待我,往后我也就不外气了。”

  说着二人上座举杯,自然是承仁先敬哥嫂,后罚自己。这姨兄弟二人心情顺畅,喝起酒来也就顺畅。临走,王夫人让石婶装上半口袋谷子交由潘丁送到路口。闲谈中,潘丁得知承仁是林南村人,顺便问起赵广近况,承仁说:“别提他有多倒霉了,先是家里失火,接着又从屋上掉下来,差点要了他的命。”

  潘丁正要问个究竟,只见管家带着本村的大夫从身边经过,不等潘丁招呼,管家就对承仁说道:“怎么这就走啊?轻易不来一趟,怎么不多待会儿?”

  承仁说:“不知道大嫂摔着了,我这次来如有失礼的地方,还请管家给大哥大嫂说一声,请他们多担待些。今后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,尽管说一声。”

  管家见承仁说话带点酒劲,嘱咐潘丁多送段路程,就与明根回到了村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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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毛德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