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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申怀中绕道传书 白立轩直陈做人

2015-06-12 15:19:00来源: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作者:

  义勇队的旗帜一竖起来,慕名前来找黄秋虎当兵的人还真不少。

  一个串乡的卖油郎也来了。他说他不想卖油了,要当兵打鬼子。有人喊他刘卖油,他也认了,说:“行,我卖油,就叫刘卖油!”刘卖油一脸络腮胡子,脸蛋儿略黑,一字形的眼眉又浓又黑,给人以不怒自威之感,但说话和气,多幽默,爱与队员们交谈。

  一天,宗胜问他说:“刘卖油,你对人说八路军是支好队伍,有这回事吧?”

  “既是如此,你咋的不投八路军,而投义勇队来了?”

  刘卖油笑了笑。

  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宗胜追问道。于兆龙叮嘱过,不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混进义勇队,尤其是提防坏人进来拉走了义勇队的人。

  “你看我是干什么的?不就是个穷卖油的。”刘卖油态度很坦然。

  “你不在家好好过日子,跑出来零担卖油,怕挣不了几个钱。”

  “我家亲人被鬼子害了,我一个人跑出来流浪,又无以为生,替人家卖油总比挨饿强。”

  “你是怎么知道八路军的?”

  “我串乡卖油,接触人多了,听人说的。我找不到八路军,还以为你们就是八路军呢。”

  宗胜是个细心人,觉得这人或许有些来头,就把这事告诉了于兆龙。于兆龙观察了刘卖油几天后,问他说:“刘卖油,你对人说八路军好,你知道八路军是支什么队伍?”

  “听说是共产党领导的救国救民的队伍。”

  于兆龙盯住他:“你刘卖油知道得还真不少!”盯了他一会儿,“你是不是共产党派来的?”

  “我要是认识共产党,我就让他们领我去找八路军了。”

  “你真喜欢八路军?”

  “我听说他们打鬼子很坚决。”

  于兆龙虽然喜欢刘卖油对抗日有认识,但觉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,心中不踏实,说:“既是如此,义勇队就不留你了,你还是去找共产党、八路军吧。”

  “于大队长反感共产党?”

  “我从没见过一个什么好党,所以我也不想巴结什么党什么军,我就只想打鬼子。”于兆龙对宗胜说,“把他的油挑子还给他,让他走人!”

  “于大队长,我在没找到八路军以前,还想跟你打鬼子。”

  于兆龙不想留他:“你还是去找八路军吧,我们好说好散。”

  刘卖油笑了笑:“于大队长,不是好说好散,应该是好说好见。”

  “你还想见我们?”

  “咱们都想打鬼子,目标一致,目的一个,能不见面吗?我们这朋友是交定了。”刘卖油一点儿没有生气,担起挑子,又自言自语说:“八路军找不到,你们又不要我,我就只有再去卖油了。”

  刘卖油走了。于兆龙再次叮嘱宗胜、王占牛看好义勇队的门,不准不明不白的人混进来。

  黄秋虎在赵家峪招兵的消息,很快被城里的鬼子获悉。日军大队长工板命令谷野中队和清乡队袭击赵家峪,剪灭黄秋虎。这消息被清乡队副官申怀中得知。

  申怀中是申家庄人,他家境虽不宽裕,却曾遭过匪祸。因为怀中的姐姐怀花长得漂亮,被土匪杨中九手下的二杆子抢去了。怀中的母亲想女儿,几乎哭瞎了眼睛。军阀派胡团长前来剿匪,申家人指望能救回女儿。然而胡团长并不认真剿匪,却只顾向地方上要吃要喝要经费。到头来抓了几名平民欲作匪徒枪杀,以作为交代。被抓的平民其中就有申怀中的父亲申绍光。那时,申怀中正跟着白立轩读私塾。白立轩听说后,气愤不过,只身一人跑去质问胡团长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,诬良为匪。

  胡团长了解了一下白立轩的根底,怒气冲冲地说:“你白立轩不过是个教书匠,有什么理由说申绍光不通匪?”

  白立轩也亢声反问:“你胡团长又有何证据说申绍光通匪?”

  一向专横跋扈的胡团长看到白立轩敢这样顶撞他,气得暴跳如雷,恫吓道:“要是申绍光通匪,你怎么办?”

  白立轩毫不犹豫地说:“同罪!请团长举出他通匪的事实。”

  胡团长装腔作势说:“申绍光家靠近黑虎山匪区,他女儿又要给杨匪的二杆子为妻,他申家不就成了土匪的眼线?土匪绑票难道与申绍光无关?说不定他还坐地分赃呢。”胡团长以为这个理由足以将白立轩唬住。

  白立轩不买他的帐,理直气壮地说:“逮贼要赃,捉奸要双,这是古今判案之通例,盗则盗,良则良,皆决于行。今申绍光守正务农,犹如一潭清水,女儿被匪劫持,其母哭瞎了双眼,乡里皆知,无不同情,今反诬他通匪,实乃谬也。团长亦知,诬人以恶,即是不善吧!”

  胡团长被白立轩驳得理屈词穷,无言以对。但他不甘心失败,强词夺理说:“不管怎么说,申绍光是土匪的老丈人,通匪是必然的!你来为他说情,莫不是也分了点赃?来人,把这个穷酸儒也给我押起来。”

  就这样,胡团长把白立轩也扣了。但是那一天,他没敢枪杀申绍光。

  乡里人听说这件事后,几十名学生家长一起来找胡团长说:“团长大人,我们以人头担保,白先生是好人,申绍光也是好人,绝对没有通匪之嫌。”他们要求放人。

  胡团长还要说什么,申家庄有人前来报告,说申怀花不从于土匪的凌辱,跳崖自杀,尸体已经运回来了。胡团长一听,这才傻了眼,只得放了申绍光和白立轩。

  申绍光的命可以说是白立轩救下的。白立轩仗义执言,闻名乡里。这件事对申怀中影响很大。申绍光夫妇常对儿子说:“人生在世,做人第一,你将来能像白先生一样做人,也不枉我们拉扯你一场。”申怀中对白立轩的人品和学问都极为敬重,在其门下苦读数年,后考到省城读书,由于白立轩的介绍,又与于兆龙相识,二人谈话投机,成为至交。

  去年,申怀中毕业后,去一家报馆供职,他曾多次编发白立轩的文稿见诸报端。白立轩的诗词得到许多人的赏识。申怀中本想好好孝敬父母,想不到父亲病逝。母亲自那次遭难后,眼疾一直未愈,视力不济。怀中欲将老母接到省城供养,母亲不肯,说:“我在乡下住习惯了,自己还能做饭吃,你不要挂念。你在外边只要把事情做好,把人做好,娘就觉得有依靠,心里就踏实。”就这样,申母依然住在乡下,申怀中便尽量多挤些时间回家看望母亲。母亲每一次都要申怀中去看望白立轩。

  日军入侵,报馆南迁。申怀中挂念着眼有残疾的老母,决定回家搬取娘亲,一同撤往后方。岂知这时家乡已被日军侵占,在回家途中,申怀中竟被伪清乡队抓去。

  清乡队大队长李相藩虽然自己识不了几个字,但他觉得身边没有个文化人不行,许多应酬的事儿办不了。自己那邦狐朋狗友只会偷鸡摸狗,打架斗殴,却连个请柬也认不得,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大队长了,在城里耀武扬威的当了官了,再不是过去在黑道上打家劫舍,架票分赃的混混了。他想把自己显示得高雅一点儿,但没有文化却常常被人嗤笑。现在抓住了申怀中,他便亲自审问。他看申怀中一表人材,反应机灵,又听他说在报馆任职,知道他有文化,便硬逼他给自己做副官。

  申怀中不情愿,李相藩却是好话说尽,不放他走,而且派人盯视。申怀中知道,跟着李相藩,就等于当了汉奸。他几次想逃走,均未得逞,便只得假意应允,说自己是个读书人,只会做内勤,可以给大队长扫院提水。李相藩说:“扫院提水的事自会有人做,我要你做一些文化事儿和应酬事儿。”

  申怀中就这样成了李相藩的副官。李相藩让申怀中领了几个兵就住在自家的前院,以便于传唤。申怀中为了取得李相藩信任,以及早找机会逃走,连给李相藩房中送水的事儿也干,乐得李相藩的夫人曲梅香说:“别看这个申副官有学问,人家连水都给送,哪像你妹妹,读了几天书,回家来连我也不放在眼里。”

  李相藩说:“你不要说她,我也说不了她,让她去教书她不去,去县署做事也不去,等有了合适的人打发她嫁人算了!”

  “我看把她嫁给申副官就行。”

  “我那小妹不会同意嫁给跟我干的人,你没听人说,她在背后骂我是汉奸呢!再说,这个申副官,别看他当面温顺,他心里想什么,还很难说呢!你要替我多留点神儿。”

  这天中午,申怀中又给李相藩房中送水。见李相藩的妻子曲梅香正和李相藩说话。曲梅香说:“维持会孔会长的老爹今天寿诞,请我们今晚上过去赴宴。”

  李相藩说:“今晚上不能去。”

  “为什么不能去?人家孔会长给你娘做寿,你不给他爹做寿?你一个清乡大队长有什么了不起?人家请不动你了?”曲梅香盯着李相藩质问。

  “不是……,今晚上有事。”李相藩不耐烦地说。

  “什么事不能拖一拖,人家寿诞却是不能改日子的!”

  “你不知道,这事不是我说了算。”

  “你又骗我!”曲梅香盯紧了李相藩。

  李相藩瞪了他一眼:“臭娘们,让我怎么跟你讲?”

  “没法子说?那就是有狐狸精等着你?”曲梅香步步不让。

  申怀中看李相藩说话吞吞吐吐,又听到他说自己说了不算,那恐怕就是与日本人有关了。申怀中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,待灌好了水,说:“李大队长、夫人,没有事,我先回去了。”

  李相藩说:“申副官,这些活儿,不用你动手,让那些下人干就行了。”

  “李大队长,我干还不是一样。”申怀中说着又转向曲梅香,“夫人,有活儿就喊我,我先去了。”他出了门,顺手将门带上,装作提鞋的样子在窗外矮下了身子。只听李相藩发火道:“你胡说什么?守着外人不好对你明说,给你个眼色也不懂,你除了会争风吃醋,还懂什么?”

  “争风吃醋?是老娘争风吃醋,还是你没嫖女人?你说,光这城里,王家的大妮,张家的小姑,你不是都霸着?以为我不知道?……”

  “别说了!”李相藩一声吼,接着压低了声音:“告诉你,今晚上我们要配合皇军扫荡赵家峪。”

  一听是皇军的命令,曲梅香立即不再吵了,问道:“真的?”

  “去赵家峪,抓黄虎秋!”

  “你们侦察好了?黄秋虎就在赵家峪?”

  “嘘——”李相藩的低声,“这是机密,我的弟兄们还不知道今晚的行动呢,你可不要乱讲。”

  曲梅香没了声音。

  申怀中回到前院,心中着急。在这之前,他已听说了黄秋虎杀鬼子的事。也听说了于兆龙和鬼头刀王占牛为黄秋虎招兵的消息,他一直想仔细打听一下,未得其便。虽然知道的不多,但他佩服黄秋虎把鬼子搅得胆战心惊,也赞赏于兆龙、王占牛跟着黄秋虎打鬼子,算是有见识。今夜鬼子要去赵家峪,他们要是被抓住,可就没命了。虽不认识黄秋虎,但黄秋虎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,又想起于兆龙的英武和王占牛的义气,便想救他们。他想来想去,只有赶快给他们送信。

  他终于想出了个办法,装出很焦急的样子找到李相藩说:“李大队长,邻人捎信说我娘病了。她本来眼睛就不好,说这会儿更严重了,我想回去看看她。”

  李相藩实在不放心让他回去,但这点要求也不答应,显得太不近人情,会使申怀中寒心的。他又想到自己晚上还要配合日军扫荡赵家峪,更觉得不能让申怀中走远,便装出很关心的样子说:“我这里虽然事情很多,但再忙也得让你回去看看老娘,为她买些吃的。只是……现在外边很乱,不宜在家过夜。我派几个弟兄保护你,在天黑前赶回来。”李相藩接着让传令兵叫来了四名清乡队员,对他们说:“申副官回家看娘,你们一路上要好好保护他,在天黑前赶回来。要是出了半点儿差错,别怨我手狠!”四名清乡队员诺诺应声。

  申怀中明白,李相藩的用意是怕他一去不返,便派人监视。但是,李相藩的人盯在自己身旁,这消息还怎么送呢?申怀中更加焦急,他想拒绝,又怕更引起李相藩的疑心,心想:“等出了城再说吧。”

  他托人买了几斤糕点,与四名清乡队员换了便衣,骑了自行车便上路了。

  一路上,申怀中不住地在想如何摆脱耳目,为于兆龙他们送信。想来想去,他想到回家要从白家庄附近路过,又想到自己的恩师白立轩为人正义,他也许能帮忙。

  待行至白家庄附近时,申怀中说:“弟兄们随怀中回家看娘,令怀中很感激,现在大家恐怕累了,渴了。左边村里有我早年的一位老师,我们可以去讨碗水喝,顺便歇一歇。”

  四名伪兵巴不得歇息一下,便随申怀中进白家庄来了。在白立轩门前停下自行车,申怀中取出两包糕点,提着进了院子。

  白立轩一看来了五名便衣,心里有些吃惊,不待他细看,申怀中早迎了上来,鞠了个躬说:“恩师好!”

  白立轩一看是申怀中,不由得双眉紧蹙了一下。在这之前,听人说申怀中当了伪兵,他尚不相信,现在看来,也许是真的了。他们要干什么?白立轩装出很客气的样子说:“是怀中啊!屋里坐。”

  申怀中进屋,见了白夫人,呼了声:“师娘好!”接着把糕点递上。

  "怀中不要花钱啊!"白夫人说。

  “师娘,怀中从此路过,顺便过来看看恩师和您两位老人家,二斤糕点,不成敬意。”

  白立轩等他们坐定,问道:“怀中啊,多时不见,你现在做什么?”

  申怀中看了看四个伪兵,又看了看白立轩,苦笑了笑:“老师,学生在胡混!”

  白立轩是个爽直人,自从听说申怀中当了伪兵后,就心中不快,现在又听申怀中说是胡混,他立即有些来气了,说:“丈夫处世,谨言慎行,做人第一,仰不负于天,俯不亏于民,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,达则兼济天下,贫则独善其身,焉能胡混?”

  申怀中觉得守着清乡队员,没法与白立轩说明自己的处境,苦笑了笑:“老师,学生没有混出个人样儿来。”

  “人样儿是什么?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安能相忘?”

  几名清乡队员均是文盲之辈,对白立轩文绉绉的话一点儿也听不明白,看白立轩那严肃劲儿,像是在训斥申怀中。

  申怀中又苦笑了一下:“老师,学生愚钝……”

  “处世当进退有据,爱憎须泾渭分明,纵不能尽善尽美,也万不可以愚钝二字为遮掩和搪塞。终生愚钝,岂不误了前程!”

  申怀中愿听老师教诲,但他心中有事,知道不把清乡队员支开,便没法告诉白立轩,他看清乡队员们喝了水,说:“你们去门口坐一会儿,看好我们的自行车,我听听老师的训教。”

  清乡队员听不懂白立轩的话,觉得他是个老古董,自己在屋里坐着无聊,乐得到外边风凉,于是两人去了门外,两人来到院中。

  申怀中瞧见院中有清乡队,便说:“老师有什么话尽管教我。”

  白立轩不知道申怀中的苦心,依旧是口气严厉:“须知道疾风知劲草,板荡识忠臣,国家、民族处此存亡之秋,一个人如果迷了路,失了气节,连猪狗都不如!”

  申怀中说:“老师,您坐下慢慢说,学生听着呢。”他乘着扶白立轩落坐之际,顺势附耳悄悄说:“老师的教诲,学生未敢忘。虽然被抓去当了伪兵,但良心未泯,本想借口回家探母以逃,他们却盯得紧。”他用目光示了示窗外。

  一个年龄较大的清乡队员手上捏着烟卷进屋来了:“老先生,可有火?”

  白立轩拿起桌上的火柴递给他。清乡队员顺势将白立轩从桌子的一端扶到了窗下:“老先生坐在明处说话,心情会好一些。”

  白立轩坐的这个位置,清乡队员在院中即可望见。

  申怀中坐在白立轩面前的桌对面。他这边虽有墙壁挡住清乡队员的目光,但没法与白立轩接耳交语,又知窗外有耳,难以说话。他正着急间,看到桌上有纸笔,知道这是白立轩常写字用的,于是灵机一动,向白立轩示意了一下院中,接着摸起毛笔,便在纸上写起来。

  白立轩从申怀中的眼神中,看出他似乎有事相告,微微点了点头,又开始说些训斥的话,以掩护他:“你这个学生也老大不小的了,该好好做人,好好做事,更得好好孝敬你娘,……”

  土墙的遮挡,院中的清乡队员看不到申怀中写字,只望见窗口下的白立轩指着对面在训斥。

  申怀中在纸上迅速写了两行字,将纸在桌上倒旋过来,向着白立轩。

  白立轩扫了一眼,就基本明白了:

  日伪军今夜偷袭赵家峪,请速传于兆龙等躲避,拜托吾师。

  白立轩终于明白了,轻声地说了句惭愧话:“老师错怪你了!”

  “老师为我好!学生理解。”申怀中很感激地望着白立轩。

  白立轩望了一眼窗外,又提高了声音:“这就对了!不要忘了娘,尽一尽人子之道!听说你娘眼不好,代我问候她。”

  “谢谢老师!”申怀中知道白立轩已晓得要发生的事,收起纸条,折了两折,向白立轩示意了个眼色,便压在一摞旧书下了,又大声说:“老师的教诲,学生不敢忘,恩师保重,学生去了。”申怀中来到院中,招呼清乡队员们走了。

  白立轩送他们出了门,回家又拿出那张纸条来看,一边点头说:“这还像个中国人。”他点上火将纸条烧了,对妻子说:“你看好门,我去趟赵家峪。”急急去了。

  申怀中等走在路上,清乡队员说:“申副官,你那老师好严厉!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?那么难懂!”

  “他是老师,总是希望学生有出息,虽然说得严厉一些,却没有恶意。”申怀中说。

  “那是,那是!”清乡队员说。

  申怀中回到家中,就看到院中到处横躺着一些干枯的柴草,墙跟处堆积着去年的败叶。再一看,低矮的茅屋门洞开着,母亲坐在一把旧椅子上。她身边布满灰尘的破桌面上放着一只黑碗,碗中盛着吃剩的煮地瓜干,碗上横着一双用枝条折做的筷子。

  母亲听到有人来了,用力地巴望着门口处说:“是谁呀?”

  申怀中赶忙向前,扑在娘的脚下说:“娘,是我,你儿子怀中。”

  母亲颤抖着手,抚摸着申怀中的头:“真是怀中回来了?你看,我这眼……”她极想看清申怀中的面孔,但左看右看还是看不清。

  “娘,儿子不孝,让你在家受苦了。”

  “儿子,你好长时间不来家看娘,在外边都是忙些啥?”

  一个伪兵把糕点放到桌上,说:“老人家,他是我们的副官呢!”

  “副官是什么官?”母亲问道。

  申怀中觉得没法向母亲说什么。

  母亲又说:“儿子,不管当什么副官、正官,别忘了给老百姓做点好事,咱可不能上了几天学,就忘了本呀!”她指着几个伪兵问道:“他们是什么官呀?”

  “他们是跟我一块来的兄弟,娘,你不要问了。”申怀中说。

  “好,娘不问了,娘去给你们烧水喝。”她扶着桌子又要起身。

  “娘,我们都喝过水了,这会儿不渴!”申怀中把母亲按住,又敞开点心,让母亲吃。

  母亲尝了一口:“好吃!”

  “老人家,这是你儿子给皇军做事挣的!”一个伪兵说。

  “给谁做事?”

  “皇军!”

  “什么黄军、蓝军的,这个我不懂。只要这点心是从正经道上挣来的,娘就吃。”

  几个伪兵本想在老太太跟前说申怀中在皇军那里当了官儿,让她高兴高兴,想不到跟老太太说不到一块儿,也就不再说什么了。

  申怀中顾不得母亲的留恋,要返回县城。申母再三叮嘱说:“听说来了鬼子,你在外边可要小心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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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王雅淇